他静望着江面。风乍起,江面縠纹四起,波光潋滟,江水澄澈,一眼即底。江水不急不缓地向东流着,直至与天相接。江畔多芳草,白芷散发着馨香,杜衡在风中摇曳身姿,石兰含泪向他作别。他举身,跃入平静的江面。
(一)人类墓地
倏然,一阵声音响起:“屈平先生,您将前往2035年。”他诧异,莫非这就是临死的感觉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睁眼,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荒漠中——不,是墓地。他的身边立满了墓碑,脚下是沙漠,视野所及无一草木。大风乍起,几层沙将他裹住。
“屈平先生,这是您在2035年的所见之景,此处为您当初投身之江。”
“这,这是江?难道天神发怒,降祸人间?”他蹙额。他放眼望去,墓地中仅有的几个人正贪婪地盯着他,一步步向他逼近,恶狠狠地问:“水?水!”
“您的穿越之旅即将结束,请自行选择下一个目的年。”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二十年前?”他不知道那将是何时何地,他只想尽快离开这片荒芜之地,离开那些全身异味、皮肤开裂的凶狠之人。
(二)谁的悲哀
再次睁眼时,他斜倚一石凳,目光扣住眼前的河。莫非这还是我当初投身之江?可这江怎成了这般模样?水依旧汩汩地流着,不净,不尽。人们或是将垃圾成堆倒入河中,或是往河中排放污水,或是随手往河中抛不知名物体。他心悸:这是为何?这该如何?为何这里的人们都如此肆无忌惮地破坏自然?万一老天动怒,放出猛兽、带来干旱又该如何是好啊?
“他们难道不怕天神动怒吗?他们这是在给自己埋下祸根哪!”他向来心慈爱民,不忍心民众无知地伤害他们自己。他救民心切,站在河旁高声劝阻:“河流乃天神的眼睛、国家的血液,毁坏河流是自取灭亡,住手吧!”人们看他奇装异服又行为怪诞,都以为他是个疯子。许多人对他摇头叹息,可怜他:“可惜了!这人看起来眉清目秀又文质彬彬的,不会是个傻书生吧?可惜了……”
他喟叹:“唉,悲哀哪!天神有灵,原谅我们的无知吧!”他郑重的屈膝下跪,向着天地河流叩首。叩罢,他俯身,想要捧一捧水解渴。可这水呈黄绿色,水面又漂浮着诸多不明物,整条河都散发着异味,这水还能喝吗?屈子叹了口气,忆起自己的朝代——那个朝代,世间乌烟四起,君王被蒙蔽双眼,但江水一直澄澈。他尚有江水可以依托,人民尚有天神佑护。这些记忆千丝万缕,交织成殇。而今这水也污浊了,人民开始与天神作对,哀民生之多艰啊。他缓缓收回伸出的双手,仰天,眼中溢满忧愁。
(三)以笔为矛
他不知这是何处,又不知今是何年,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走。漫步间,偶遇一老者。老者问:“先生可是屈平屈大夫?”“正是。”“久仰屈大夫之名,今日有幸相逢,能否邀您共饮一壶茶?”“乐事也!”攀谈中,老者向屈子说明自己名为林清玄。林老道:“秋日薄暮,品一盏兰花茶,配以诗文,人事尽忘。”林老先生已多日不曾去那白云山庄,也不知那儿的茶是否还如那日般甘甜。
意外,但也在意料之中。此前的淙淙水流,此时已布满白色垃圾、还剩半瓶的矿泉水、易拉罐;曾经那些以莲花酿酒、以秋露煎茶的日子,如今一去不复返。林老扼腕:“凡是人的足迹可以到达的地方,就有了垃圾,有了臭秽,有了吵闹。水的清欢,被搅得不剩半点儿!”屈子气愤地踱步,他顿了顿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他明白了,他第一次旅程所见之景将是此处二十年后的模样。二十年后的人们征服了一切,却站在墓群中间。征服自然,最后站着的是人类,但最终立着的是人类的墓碑。“不!不!不可!饮水思源,可他们繁盛了自己,却黯淡了河流,这等做法万不可取!他们登上征服河流的王位,但没有生灵为之臣服,王位也不过朽椅一把!”他几乎是吼出声音的。林老见屈子如此激动,建议道:“屈大夫,如今的人们利欲熏心,我们不如以笔为锄,掘一方土地,将文字化作清流,洗去人们内心的污浊;以笔为矛,守护母亲河。”“好!我一介文人,也只好用文字唤醒黎民百姓,但愿天下苍生都能醒悟,但愿天神饶恕人民的莽撞。”
那日,屈子挥笔写下《湘夫人》,他含蓄地告诉天下百姓——唯江上之清风,江畔之芳草,与江中之清流,为天下人之无尽藏也。林清玄先生作《清欢》一文,警戒人们:灾难从一条河流被污染起步;福音,从珍爱每一滴水开始。
(四)各自安好
二人刚搁笔,熟悉的声音又响起:“屈平先生,这是您在2015年所见之景。此趟旅程即将结束,请自行选择下一个目的年。”
“2035年!”掷地有声。这一次,他没有闭眼。
他看到了!他真的看到了!他站在江底,头顶的天似乎只隔了一层水。他展开双臂,拥抱江流,拥抱天空。一行白鹭自头顶而过,不知是飞在空中还是行在江面。江畔的花草随风而舞,将馨香洒遍江流。人们三两结伴,泛舟江面,将笑声播种在江畔。夜半时分,月亮掉入了江底,静谧的江更添几分柔美。屈子动心了,他想剪一片月光,裹住花香,卷起笑声,留在身旁慢慢品尝。
他开怀大笑,挥笔,在《湘夫人》文末作注:伐根以求木茂,毁堤以求水盛,伤河以求经济,实不可取。不怕念起,但怕觉迟。只要开始,就永远不晚。二十年为期,护卫母亲河,方有水可饮,有生可望。母亲河,亦是历史之河,我驻江底,君行江畔,共护母亲河安好。
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,他静静地躺下,从容地答道:“此为我当初投身之江吧?我唯愿静卧此地,朝饮木兰之坠露,夕餐秋菊之落英。”他静静地感受着,江水依旧汩汩地流着,不尽,更净。
“母亲河,我跨越千年守护你,跨越千年唤醒众生,愿您永安,望人民永安。”他闭上眼,放心地睡了。
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
谢佳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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